作者 | 南风窗记者 何国胜 朱秋雨

实习生｜苗昊鉷

爆炸是在3月13日7时54分发生的，一声巨响后，河北燕郊一栋四层楼的建筑轰然倒塌。

据河北省廊坊市三河市应急管理局消息，当日7时54分，三河市燕郊镇一商户因疑似燃气泄漏引发爆燃事件。央视新闻报道称，发生爆燃事故的是一栋四层建筑，爆炸后发生楼体坍塌。

上述应急管理局在3月14日凌晨通报称，事故共计造成了7人死亡，27人受伤。

多位现场人员告诉南风窗，这次爆燃的威力巨大，祸及周边商户、车辆、行人。而在3月13日9时许，第一次爆炸发生约1小时后，事发地还发生了二次爆炸。

3月13日，河北省廊坊三河市燕郊小张各庄村一老小区底商餐饮店发生爆炸/来源：央视新闻

爆炸声震耳欲聋，让燕郊镇最大城中村——小张各庄村以及周边居民为之一震。这同时是燕郊镇三年内爆发的第三起燃气爆燃事故。

3月14日下午，燕郊爆炸事故调查组专家组组长刘福来披露事故原因，“是输送中的管道泄漏导致，目前具体原因还要等待事故调查后续的通告”。

三河市应急管理局局长澄清，此次爆燃事故和此前通报中提到的商户没有直接关系。

屡防不止的爆燃事故，都在提出同一个问题：燃气安全，为何仍是我们的城市治理中较难解决的“痛点”？

“都没了”

3月13日上午，学生吉涨在距离爆炸点1.2公里处的华北科技学院。爆炸的那一刻，“在宿舍都可以听到”。

他第一时间到达了现场。他向南风窗讲述，发生爆炸的小楼是一座五层的建筑，下面四层为砖瓦房，顶层还加了一层彩钢板。

现场视频显示，这座小楼是一个多用建筑，一层是临街店铺，有鲜花店、拉面店，还有一个名为“东彬”的招待所。建筑二层是台球室，三层有舞蹈培训机构。

发生爆炸的小楼/图源：央视新闻

“爆炸还是很惨烈的。”吉涨说。他到达现场后看到，五层小楼“基本上已经炸没了，只剩下一点楼体结构”。

他还注意到了路上不同程度受损的车辆，轻则玻璃震碎，重则车体变形。很多受损车辆被拖至了附近街道，甚至已经堆到了华北科技学院的南门。

当日，生意人张力照常在早晨8点半前往学院大街，路上才得知自己开了三年的门窗店周围发生了爆燃。他告诉南风窗，抵达时，现场已经围了警戒线，他进不去。

只有从手机的视频里，他才看到，自己开在东彬招待所旁的门窗店，随着爆炸变成了漆黑的框架和废墟。

“都烧没了，什么都没了。”

这座门窗店背靠着燕郊镇最大的城中村——小张各庄村。

3月13日，河北省廊坊三河市燕郊小张各庄村一老小区底商餐饮店发生爆炸

2023年2月23日，燕郊镇人民政府公众号“三河燕郊”发文表示，小张各村自建公寓楼较多，流动人口规模庞大。统计数据表明，小张各庄村流动人口达9300多人，常住人口达10867人。

张力的门窗店在2021年开业的。在这个附近是学校、步行街的商业中心，他告诉南风窗，周围的居民多是北漂的人，因此“过去生意还算可以”。

林敏敏此前在北京上学、工作，又因裸辞考研来到燕郊，这里“房租便宜，几百元上千元，什么价位都有”。重要的是，从这里坐公交，一小时便能直达北京国贸。

林敏敏说，爆炸事发地隔壁，此前正进行地铁施工。这座串联起北京与河北三河市的地铁22号线，承载着如林敏敏等北漂人的希望。如果顺利开通，燕郊将能地铁直达北京朝阳区。

3月13日，河北省三河市燕郊小张各庄村学院大街与迎宾路交叉口附近，核心爆燃点附近车辆损毁

但3月13日的爆燃显然出乎这位年轻女孩所料。林敏敏所住的燕郊文化大厦位于爆炸地对面。她早晨在外备考研究生考试，等看到消息时已经是中午，急忙回出租房查看。所幸，屋内完好。

但文化大厦直面马路的那一面，“建筑的外墙、玻璃，全都烂了”。

而三河市应急管理局局长纪宏图3月13日介绍，目前无法正常经营的损毁店铺有7个，周边受影响、无法正常营业的商铺是13个。事故地点周边居民楼玻璃也有被震碎的，已经联系居委会物业，给予迅速更换。

与经营业主操作不当没有直接关系

店已经被烧黑的张力告诉南风窗，燕郊爆燃的早晨约9时，他伤心地离开现场，再度听到了二次爆燃的巨大声响。

而据网报道，多位现场目击者表示，二次爆炸时，人们看到，“一个巨大的火球喷薄而出”。

从事燃气行业监管、安全技术工作20余年的专业人士刘晓东告诉南风窗，燃气的爆炸，一般是燃气泄漏引起的。液化石油气的爆炸极限是1.5%～9.5%，天然气的爆炸极限是5%～15%，也就是液化石油气或天然气在空气中的占比超过上述比例时，遇到明火或者接打电话、开关灯等产生的电火花，都可以引发剧烈的爆燃或闪爆等。

爆炸现场的火球

“然后等天然气再次积聚到一定浓度的时候，遇到点火源，可能会爆炸。”

3月13日，纪宏图在接受央视采访时表示，此次爆炸事故初步确认是燃气泄漏引发。经查，当地两家燃气公司并未供应爆炸的楼栋，楼内商铺使用的是液化石油气，但地下仍有燃气管道。

3月14日下午，河北省政府廊坊三河市燕郊3.13事故调查组专家组组长刘福来披露，事故是输送中的管道泄漏导致。

燃气专家彭知军向南风窗分析称，燃气输送管道焊接不牢、埋深不足以及周边地质变化等，加之车辆碾压等正常活动，都会引发开裂、脱焊等问题导致的泄漏。

3月14日下午，河北省政府廊坊三河市燕郊3.13事故调查组专家组组长刘福来披露燕郊爆炸事故原因/来源：央广网

据新华社14日下午报道，刘福来介绍，爆燃事故引爆点的位置位于炸鸡店所在的整体建筑结构，但具体是哪家门店还需后续调查。燃气管道泄漏点距离地表有一定深度，正在精确检测泄漏点。

三河市应急管理局局长纪宏图介绍，燕郊镇较早地开通了管道燃气，地下管网比较复杂，老的管网已经使用20多年，埋藏最深的位于地下12米，事故调查难度较大，难以确定单点泄漏还是多点泄漏。爆燃事故与部分经营业主操作不当没有直接关系。

燃气之痛

燕郊爆炸的威力超乎了许多人的想象。彭知军告诉南风窗，理论上来说，燃气扩散得越快，爆炸的风险越低。所以常规认知中，泄漏的燃气管道若在户外空间，发生爆炸的可能性就偏小。

但实际上，燃气管道泄漏后，燃气会扩散至周围建筑内。

刘涛、彭知军等人在文章《地下燃气管道泄漏进入建（构）筑物灾害的预防》中提到，燃气管道铺设时，为避免燃气泄漏扩散到建筑物内引发事故，同时减少建筑物沉降对管道造成应力影响，管道和建筑物之间都留有安全距离。

但随着城市建设，部分燃气管道与其他建（构）筑物出现了安全间距不足、位置关系不规范，或燃气管道被占压、圈占、包裹等现象。

一旦燃气泄漏，会通过土壤裂隙、暗沟、管道等扩散到周围建（构）筑物内，积聚到爆炸极限遇火源发生爆炸。泄漏点周围的土质、周围建（构）筑物的距离、泄漏时间及扩散路径都会对事故造成影响。

3月13日，河北省三河市燕郊小张各庄村学院大街与迎宾路交叉口附近，核心爆燃点附近商铺不同程度损毁

如2021年11月22日，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一居民楼内发生燃气爆炸事故，造成1人死亡、14人受伤，直接经济损失约868万元。该事故的原因是气温骤降导致土壤冻胀，进一步引发燃气铸铁管道受“弯曲应力”发生环向断裂。

在输送压力的作用下，泄漏天然气窜入最近的热力管沟，通过3号楼一单元1楼的热力管沟检查井入口进入楼道，形成爆炸性混合气体，遇一楼电子LED灯箱工作放电，引发爆炸。

“屡防不止”的燃气泄漏导致的重大伤亡，已经引发全国城市的重视。三年来，国务院安全生产委员会针对燃气安全问题，已经三次专门部署燃气安全专项整治，最近的一次是在2023年6月21日发生31人死亡的宁夏银川烧烤店特别重大燃气爆炸事故后。

而3月13日燕郊镇的爆燃，给了全国城市又一大警钟，这也是燕郊过去三年发生的第三起燃气爆燃事故。

3月13日，河北廊坊，消防员在现场展开救援（视频截图）

2022年5月16日，燕郊行宫东街道二三小区15号楼一住户发生燃气爆燃事故，现场2人受伤，事故造成部分居民房屋门窗受损。

同年6月，燕郊镇福成尚街底商发生液化气罐爆炸。经当地127名消防救援人员全力搜救，事故共造成22人受伤，其中2人经抢救无效死亡。

如何保证燃气安全，始终是这座毗邻北京的河北城市一大痛点。

（文中张力、吉涨、林敏敏为化名）

文中配图部分来源于视觉中国，部分来源于网络